“沒那麽容易。”敖嬰抓過洞壁上的藤蔓，纏在月滄璃和奕歡身上，單手攀住手臂粗的藤條，踏洞壁而上，三人躍出石洞，把在洞口神神叨叨的老頭兒給撞翻在地。

那衣衫襤褸的老頭兒大叫一聲，抓著一把竹制叉子朝敖嬰叉來，敖嬰奪過他的叉子，一腳把他踢倒地上，用那竹叉子叉住了他的脖子，老頭兒嗚啊亂叫，揮手蹬腿。

敖嬰看清了他，慢慢攏住眉心，“七小魔君？”

七小魔君？月滄璃聽到這個名字，想著也算是個魔界之主，怎麽會在步凡淵？看這老頭兒的模樣，瘋瘋癲癲的，也不知困在此處多少年。

“魔君？誰是魔君？誰是七小？我不小，我不小！”老頭兒瘋言瘋語，在地上掙紮開叉子，連滾帶爬地從草叢中逃竄，邊跑邊哇哇亂叫。

月滄璃看向敖嬰，“你沒認錯人？那七小魔君是誰？他為何在此？”

敖嬰丟開手中的竹叉，望著七小魔君跑走的方向，眉心深凝，“他縱然老態瘋癲，不似從前，但確是七小魔君無誤。魔界分地火洞冰四城，地城魔君琴瑟為大統，也稱大魔君，冰城魔君燕鳴君犯了錯，被封萬魔窟，冰城至今無主，火城是絕魔之境，鮮少人能抵，這七小魔君，便是洞城的前城主，他三萬年前突然消失，無人知其蹤跡，卻想不到會在步凡淵。”

魔界地火洞冰四城，地城人才輩出，不說火城，其他兩城自失去城主後逐漸荒涼，兩地魔民湧向地城，尊琴瑟為大魔君。

這些，月滄璃也多少聽說過。

她也註意到敖嬰似乎很在意這個七小魔君，但眼下她註意的重點在，“他說吃了神仙肉能離開此處，莫不是真的吧？”

敖嬰仍看著七小魔君消失的方向，“墜入步凡淵者失靈力，此處萬物無靈，哪來什麽神仙？”

奕歡急道：“我們快些回去尋長啟罷，我離了他多時，他身上有傷，我怕他……”

敖嬰道：“在步凡淵，對他卻是好事，雖無靈力，那纏身的魔氣自然也消了，可保他性命。”

“他……”奕歡眼淚卻簌簌掉下來，“他為救我，被那不知什麽的兇獸咬傷了……”

“他也被兇獸咬傷了？”月滄璃擰起眉頭來，她可是見過那兇獸的獠牙，咬一口，不得要命啊，見奕歡心急如焚的樣子，急急與敖嬰一道去看長啟。

奕歡和長啟落下步凡淵的地方離月滄璃他們找到的那竹屋並不遠，繞過瀑布便是，可惜月滄璃沒去瀑布那面尋過。奕歡也聰明，她尋了水瀑後面的一處水洞，瀑布能掩蓋他們身上的氣息，兇獸無法尋來。

三人入了水洞，不見長啟，奕歡在洞中轉了各處也不見他身影，不由著急起來。月滄璃見地上有些血跡，敖嬰已循著血跡出洞，“他該是見你不回來，出洞去尋你了。”

奕歡聽了要出去尋人，急的眼淚在眼圈中打轉，“他身上還有傷呢，他為救我，肩膀被那兇獸連皮帶骨撕下一大塊肉來，如此重傷，怎麽還出去尋我？我們快快去找他。”

月滄璃拉住她，“你別著急，他尋不到你自然會回來，我們若跑出去，他又回來，豈不是又錯過了麽？”

話才落，聽到洞口傳來一聲著急的呼喊聲，“奕歡！奕歡是你回來了麽？”

一個有些趔趄的身影沖進來，看清是長啟，月滄璃松了口氣，奕歡已從身邊嗖地跑過去，快步跑到長啟面前，抓著長啟哭了起來，兩人異口同聲問對方，“你去哪了？”

“我掉陷阱了。”

“我去尋你了。”

兩人又是同時說道。

“掉陷阱了？有沒有受傷？”長啟著急地上下打量奕歡，自己臉色因為傷口的毒性而慘白無一絲血色，卻只知道關心奕歡。

奕歡含淚搖頭，“沒有沒有，倒是你，你身上有傷還亂跑，我不是讓你別亂跑嗎？”

長啟見著奕歡光高興了，這會兒才想起自己肩膀的傷，又被奕歡抓著，不由抽了抽眉頭。

奕歡忙松開手，小心翼翼，“我，我弄疼你了嗎？”

長啟搖頭，看著奕歡，雙目是掩藏不住的喜悅和憐愛，那張朗氣朝朝的慘白面龐忽然籠著兩團淡淡的紅暈，一直蔓延到耳朵根，“不疼了，見到你就不疼了，你回來就好，我擔心了一夜，你根本不知道我多擔心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的，我被困在那陷洞裏一夜，也焦心似火，就怕你……”

眼前的奕歡長啟你著急我，我著急你，把月滄璃和敖嬰完全被隔在另一個世界似的，仿若空氣。敖嬰望著他們，唇角淺淺勾起笑意，笑意魅人，月滄璃倒是莫名其妙，他在笑什麽？她好歹也是看過許多小人書的人，自然也知道她擔心的事終究是發生了。

姻緣劫啊姻緣劫，有姻緣才有劫。

離開水洞時敖嬰問她，“你不阻止他們？”

月滄璃輕聲嘆氣，“你說他們怎麽就好上了呢？這才幾天的事。”

敖嬰魅眼勾人，“幾天也算長的，你沒有聽過一見鐘情？”

“倒是在小人書上看到過，可我如何都不能明白是什麽意思。”

她不止在一本小人書上看到一見鐘情的故事，什麽只看一眼便非那人不可，抓心撓肺地想得到對方，那本《天龍八部》裏段譽對王語嫣就是如此。那到底是什麽感覺，她不明白。

“你無心，當然不能明白。”

“咦，莫非你有過？快說來聽聽。”月滄璃極感興趣，遇著感興趣的事，她雙眸錚錚透亮，“別這般小氣，說來聽聽嘛。”

“阿璃姐姐，敖嬰君，你們看！”

月滄璃正追著敖嬰問他一見鐘情的人，順著奕歡的聲音看向天邊，那五彩琉璃之光又出現了，且這次的光色比先前看到的更盛。

“好像是從前邊山谷傳來的。”長啟道。

他肩膀受傷，奕歡扶著他，兩人走得不快，見那琉璃光在從谷中傳出，在天邊大盛，光彩奪目，不由駐足。

敖嬰忽道：“快，你們往谷地去，若錯過這次，再想離開步凡淵就難了。”

月滄璃驚喜，“我們可以離開步凡淵？”

敖嬰抓過她，神情變得嚴肅，“那琉璃之光由無窮獸發出，此乃它分娩異象，你們先過去，不管用什麽辦法，一定要抓住它的翅膀，或爬到它身上，無論如何不能被它甩下來，我去竹屋接赤堯。”

見他神情如此，也容不得他們多問，只知錯過這次機會就再難離開，月滄璃與奕歡長啟便聽他的，速速往那谷地奔去。

到了谷地，彩光刺眼，每根草葉上都浮著瑩瑩之光的水珠，每滴水珠都反射琉璃光芒。谷地上空的天空呈現一片粉紫，溪流如一道彩虹從山谷間蜿蜒而過。

絨絨綠草地上，渾身雪白的無窮獸比月滄璃初次見到的要更龐大，鹿角如兩株生長奇異的樹枝，晶瑩剔透，一雙雪白的翅膀在馬身兩側長長鋪開，龍尾在草地上輕蕩，彩光最盛之處，從它腹下傳出。

無窮獸感知有人靠近的動靜，慢慢地回過頭來，月滄璃與它那無與倫比的散發著五彩之光的眼睛對視，不知怎的，猛地被一股力量牢牢地擭住，動彈不得，雙腳如鉛難以往前踏步。

奕歡和長啟也是如此，甚至比她更艱難。

她沖他們兩個喊道：“不要看它的眼睛。”

不看無窮獸的眼睛，頓覺輕松不少。可那無窮獸動了動翅膀，拂來一陣強風，幾乎把人掀翻。盡管如此，那無窮獸卻沒有動身的意思，它似乎在護著腹部下面的什麽東西。

“快，爬上去。”

待近了，月滄璃和奕歡先把長啟給推到無窮獸身上，那無窮獸見有人爬上身也不動，只是發出脆脆的鳴叫聲，聲音有如樂譜清音，聽著卻不是什麽好兆頭。

三人拼盡全力抓著無窮獸身上的羽毛，爬到其背上更平坦一些地方，見谷地那頭兩道身子，敖嬰正扛著受傷的赤堯奔來。

無窮獸突然發出一聲響徹山谷的鳴叫，整個身軀顫動，翅膀用力扇起來，它要動身起飛！

“嬰嬰，快點！”

月滄璃緊緊抓著無窮獸背部的毛發，地動山搖般，差點被甩出去，朝敖嬰伸出一只手。

五彩琉璃之光慢慢散去，無窮獸翅膀扇動，慢慢騰空而起。

敖嬰破開草地，避開無窮獸羽翅，先把赤堯甩上去，奕歡與長啟同時伸出手拉出赤堯，把他拉到無窮獸背上，這才抓住月滄璃的手躍上去，無窮獸已騰空而起。

巨大的震動幾乎把人震落，月滄璃趴在無窮獸長長的毛發中，見一個身影疾步跑來，邊跑邊喊，“神仙肉，神仙肉！”

那瘋瘋癲癲的七小魔君突然追上來，一把抓住了敖嬰的腳，忽地，無窮獸又發出一聲鳴叫，整個身子朝一邊傾斜，眼看要撞在山谷崖壁上，再難飛高。

敖嬰回頭看抓著他腳不松手的七小魔君，對月滄璃道：“你松開我。”

耳旁是呼呼作響的風聲，及無窮獸響徹山谷的鳴叫。“我不。”月滄璃雙手並用，死死抓住他的手，就是不松，風刮在臉上很疼。

“你若不松，我們都要墜下去。”

“神仙肉啊！”七小魔君哇哇亂叫著，已抓著敖嬰的腳爬上去，抱住了敖嬰的大腿。

無窮獸再次傾斜，砰一聲巨響，無窮獸已撞上山壁。

“啊！”奕歡發出一聲驚叫，人險些被甩出去，幸得長啟及時攬她到身前，那本就受傷的手臂緊緊地抱住她。

月滄璃被那一震，還沒明白怎麽回事，雙手已松開敖嬰，眼看敖嬰墜了下去，那七小魔君卻被他抓著最後一擲，丟上來。

“嬰嬰！”

濃濃霧氣遮擋視線，敖嬰身影很快消失在那片霧氣之中。月滄璃對著跌下去的敖嬰大喊一聲，腦袋一片空白，身體卻比腦袋還快，人已站起來，從那無窮獸身上縱身一躍。

躍下去時，除了耳旁風聲，她只聽到奕歡在無窮獸身上帶著哭腔的喊叫——

“阿璃姐姐！”

無窮獸綻開雙翅，展翅高飛，那腹部的五彩琉璃之光刺眼，又很快消失在雲霧之上。

月滄璃往下墜著，只見那琉璃光色匯成一個珠子大小，虹珠穿透雲霧緩緩落下來，她伸出手，把那珠子攏入掌心，隨後失去了意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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